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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115章 大功一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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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115章 大功一件

深夜的陳留萬籟俱靜, 跑馬的聲音在街道上無比明顯,隨著馬匹的匆匆奔過, 馬尾之後亮起了一盞又一盞的燈籠,縱觀整個陳留城,這條小小的直線仿佛是一個箭頭,直直的指向還在沈睡中的王府。

不久之後,王府的燈籠也被點亮了。*

宋鑠正打著小呼嚕,但外面傳來的聲音一下子讓他驚醒了,這段日子他一直都這樣, 總是淺眠、無法深睡,只要一天沒把陳留重新交回到蕭融手上,他就一天無法安心。

坐起身, 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,發現是高洵之的聲音, 而且與往日不同,竟有些聲嘶力竭的意味, 宋鑠一楞,趕緊下床找鞋,他沒披衣服,腳上的鞋也穿反了,但他實在顧不上了, 外間的小廝剛被吵醒,還在揉眼睛,一陣風從他面前吹過, 他放下手, 好半天才意識到, 剛才那陣風就是他家郎主。……

離得越近, 高洵之的聲音越清晰,宋鑠緊趕慢趕,然後猛地推開高洵之的房門。

“……怎麽會發生這種事?!為什麽不早些來報!!!”

報信的守城兵低著頭,聲音既沈重又焦急:“卑職不知,姚都尉的親兵一盞茶之前才來送信,除他以外就沒有旁人了,他報信之後哭了片刻,便因勞累暈厥了過去,詳細的……”

不等這個守城兵說完,高洵之一把扯過旁邊的外衣,然後怒道:“帶我去見他!”

說完他就出去了,看都沒看旁邊的宋鑠一眼,宋鑠楞了楞,連忙跟上去。

在前往城門的時候,宋鑠才知道發生了什麽,原百福反了,他殺了王新用,帶走了鎮北軍將近八萬的人馬,如今他在哪、要做什麽,他們卻全然不知。

到了城門下面,高洵之快速上城樓,那小兵還暈著呢,但高洵之要問他的話,沒有辦法,一旁的軍醫給他紮了幾針,但他身體太虛弱了,紮針也不能叫醒他,守城門的將軍見狀,幹脆撥開軍醫,拿過一旁的銅盆,嘩的一下,把剛從井裏打出來的冷水潑在了小兵臉上。

小兵臉上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,他猛地睜眼,但腦子被冰的發僵,過了好一會兒,他才終於看向湊在自己眼前的人。…………

他知道的不多,因為他是第一個被姚顯派出來的人,那時候他們剛下連雲棧道,原百福未曾透露他後續的計劃。他所知的,就是原百福殺了王新用,之後又殺了幾個死都不願意服從他的人立威,等到沒人反抗他了,他便按照原來的計劃繼續前進。

而這一切,都已經是八日之前,不,應當說是九日之前的事了。九天。

一天就足夠原百福謀逆,這九天裏,還不知道他又做了什麽可怕的事。

小兵說完,就又精疲力竭的倒了下去,軍醫趕緊安排人給他換衣服,重新煎藥,而高洵之楞楞的看了一會兒前方,他機械的轉過身,一步一步走出了這個房間。

站在城樓之上空曠的地方,腦袋裏那種霧蒙蒙的感覺好像消失了一點,高洵之突然擡腿,大步朝樓梯的地方走。

然而下一瞬,宋鑠突然張開雙臂,他警惕又執著的望著高洵之,言語也不是那麽禮貌了:“丞相去哪?”

高洵之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來的,他也不會去想,他只是回答宋鑠的問題:“我……我先帶一些兵馬前去寧州,大王聽說了這個消息一定會趕過來,我——”

他說的語無倫次,似乎需要先想一想、然後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。

“我帶兵馬過去,等待和大王匯合,趁著一切還沒到無法挽回的地步,我先試試看,或許原百福只是一時沖動,他、他不是鐵了心——”

宋鑠:“王新用死了。”

高洵之渾身一顫。

宋鑠壓抑了近三個月的怒火,終於在這個夜晚、借著這件事爆發了出來。

“他殺了王新用!把他騙出去,在他毫無知覺的時候,親手!殺了他!”

宋鑠從沒這樣發過脾氣,他知道自己不該這樣的,畢竟高洵之是遭受了打擊才會變得不理智,他只要好好說就行了,但宋鑠沒法好好說,因為他真的非常非常生氣。

他森*晚*整*理盯著高洵之的眼睛,看起來都有些咄咄逼人了:“他做到這個地步,就是要告訴咱們,他不想有後路了!連多年同生共死的戰友他都能無情的斬殺,丞相又憑什麽覺得他見了你就會悔改?!再說了,就是他悔改又如何,你去把他勸回來,對得起客死他鄉的王將軍嗎!”

宋鑠的表情有些猙獰,而高洵之怔怔的看著他,漸漸地,他的神情發生了變化。宋鑠說得對。

原百福不是一時沖動,他才是。

深吸一口氣,冷空氣灌進鼻腔,帶來一陣刀片割肉般的痛感,高洵之沈默許久,然後再次開口:“但我還是要去寧州。”

宋鑠這回沒對他吼了,因為他看到高洵之的眼神已經清明了過來,他冷靜了。

他沒吭聲,高洵之便繼續說道:“此事太過重大,那七萬多人不是原百福的人,是大王的人,我須得把他們帶回來,況且大王聽說此事以後一定震怒,我不能看著他犯錯。”

宋鑠擰眉:“蕭融不是跟大王一起回來了嗎?”

高洵之:“……”是啊。

可在這件事面前,他也不確定蕭融能不能攔住屈雲滅了。*

又過去兩天,屈雲滅等人來到了洛水的上游,也是一個比較著名的地方——潼關。

在這待著讓蕭融有點想吃肉夾饃了,但跟他腦海裏想象的坐在桌前大口品嘗美味不太一樣,他坐在馬車的邊緣上,揣著手看不遠處的人們搬運東西,準備上船。

他們找了一個比較平緩的地方過河,這裏雖然有客船,但沒有那麽多客船能裝下十萬鎮北軍,征用一部分、再拼接一部分,然後分個幾趟把人和東西都運過去,這才是正常操作。

而且蕭融有點緊張,上回來的時候他們只帶了糧草和輜重,丟一船雖然也有些心疼,但不至於讓人心疼的睡不著覺,這回他們可帶了許多的金銀珠寶回去,要是到了河中央,船翻了,那蕭融就不會再回陳留了。他要留在這等著所有財物被打撈起來才能走。……

只要過了這條河,他們就離家不遠了。就差這麽一點點的距離,事情就會變得不一樣,因為過一次河很困難,大家會選擇更優解。

然而世上最多的就是這個差一點點,所以在看到船全部拼好之前,蕭融先看到了遠處一小隊人馬拼命疾馳而帶起的塵煙。

蕭融莫名的直起身,那些人在看到了河對岸數以萬計的大軍之後,速度變得更快了,而不是像之前蕭融撞見的那些零散兵馬一樣,全都是立刻掉頭逃跑。……

到了河邊,他們全部下馬,大聲朝這邊招呼著什麽,但洛水的河面也不窄,而且這裏這麽多人,蕭融怎麽也聽不清他們說的到底是什麽,屈雲滅從一旁走過來,他揮揮手,東方進立刻點頭,然後又朝別人揮揮手。

就這麽傳了四五個人以後,終於有船過去接應他們了,站在船上,那幾人的精神也高度緊繃著,等到終於慢悠悠的劃到了河對岸,屈雲滅和蕭融已經走過來見他們了。

不等船停好,他們盡數從船裏爬上來,一個個的褲腳都濕了,卻也顧不上去看,領頭的人猛地半跪到屈雲滅面前,後面的幾人也趕緊跟著跪下。

“大王,高先生派卑職等人來告知大王,十日之前,原將軍已反,王將軍命喪其手,如今左軍和後軍都盡數被原將軍帶走,兩日前高先生帶著兩萬陳留守兵前往寧州,他希望蕭先生可以再帶兩萬中軍回到陳留,補充陳留的守軍。”

這人大約夢裏都在背這段話,所以他說的無比流暢,但他說完了也不敢起來,不止他,他身後的人也是一臉高度緊張的模樣,傳信歷來都不是什麽好活兒,傳好事可以得賞,但傳壞事也可以得罰,沒人喜歡給自己帶來壞消息的人。

這人提到了蕭融,可蕭融呆楞的看著他,半晌,他反應過來了,於是立刻扭頭去看屈雲滅。

東方進在一旁站著大氣不敢喘,震驚的人比比皆是,佛子聽到動靜也走了出來,得知這麽一個消息,連他都楞在當場。

所有人都看向屈雲滅,而屈雲滅往前走了一步:“不可能。”

他的聲音很平靜,似乎他真的是這麽想的,這些人跑了八百裏、冒著被殺的風險,就是為了要在他面前說一句笑話。

領頭的人有些絕望的閉了閉眼,卻還是心一狠,再度大聲的說起來:“卑職未曾說謊!原將軍——不,原百福他真的反了!陳留自七日之前就再也沒收到過他或是王將軍送來的戰報,後軍等人如今都在原百福和屈瑾的控制當中,拼命將這消息送出來的姚都尉親兵可以作證,王將軍已死,原百福已反!!!”

屈雲滅:“住口!!!!”

他的聲音如同平地一聲雷,地上回話的人臉色僵了僵,忍著想要後退逃跑的沖動,他低下頭去不再說話,而屈雲滅瞪著一雙眼,眼底的紅血絲都露了出來,他握起拳頭,指節發出恐怖的哢哢聲響。

沒人敢在這個時候發出聲音,這回緊張的不止是這幾個報信的人了,所有人都在緊張當中,而屈雲滅突然邁步,兩三下就到了那個報信的人面前,他大手一伸,就掐住了這個人的脖子,把他從地上提了起來。

屈雲滅用的力氣絕對不小,因為只是一瞬間而已,這人的臉就充血變紅了,他閉著嘴沒有求饒,大約也是發不出聲來,所以只能輕微的撲騰自己的手腳。

蕭融腦中本來一片空白,看到屈雲滅的動作,他猛地回過神來,然後驚嚇異常的跑過去,拼命的把屈雲滅的胳膊往下拽:“大王!不要,不要不要不要——”

他的聲音不大,甚至還很輕,他已經嚇傻了,僅憑本能去阻止屈雲滅,而屈雲滅也是憑本能行事,大約是一秒,也有可能更久,屈雲滅的手慢慢松開,那個人從他手裏掉下去,摔在地上,他猛烈的咳嗽著,而他的同伴雖然揪心,卻不敢這時候就把他扶起來。

屈雲滅就跟沒看見這人已經沒了半條命一樣,他盯著他,問他:“為什麽?”

那人還在咳嗽當中,聽那撕心裂肺的動靜,怕是連肺都要咳嗽出來了,他身後的那幾個人怕他再次惹怒屈雲滅,他們連忙出聲,詢問道:“大、大王問的是什麽?”

屈雲滅看向他們,他的表情看起來太恐怖了,僅僅跟他對視,就已經讓這幾個人嚇得渾身僵直。

“為什麽原百福要背叛我。”

幾人:“……”

額,他們不知道啊!

他們要是知道,不就也成了原百福一夥的了嗎!

他們回答不上來,而在越來越安靜的氣氛中,屈雲滅再次暴怒,此時的他看起來跟瘋子沒什麽兩樣。

“說啊!!!”

“為什麽他要背叛我,我連王位都許給他了,我厚待他、我重用他,為什麽!!!為什麽他要這麽做!!!”

但這個問題不管屈雲滅重覆幾遍,回答不上來的,就還是回答不上來,而這幾人已經不敢沈默了,他們條件反射的把另一條腿也放了下來,匍匐在地,他們瑟瑟發抖的喊:“大王息怒!”

連那個咳了半天的都拖著殘破的身體爬起來,然後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,屈雲滅盯著這些人的後腦勺,他突然後退一步,然後看向周圍的其他人。

那些人在跟他對視上以後,都是一楞,然後就趕緊有樣學樣的跪下去,齊聲同喊:“大王息怒!!”

沒有一個人能回答他的問題,連佛子都混在其中,避而不答。

意識到這一點之後,屈雲滅楞了楞,然後他看向在場唯一還站著的人。

他望著蕭融,而蕭融看著他的眼睛,微微一怔,他垂下了眸,同樣屈下膝蓋,和旁人毫無區別的跪在了他面前。

蕭融道:“大王息怒。”

蕭融沒看到,屈雲滅的目光從兇狠變得茫然,他望著主動跪在自己腳下的蕭融,卻沒有再去扶起他,向後踉蹌兩步,他突然轉身,大步離開了這裏。

東方進見狀,趕緊從地上爬起來,招呼自己的部下一起追了過去,而在他們離開之後,蕭融也從地上站了起來。

許多人都圍到那幾個人報信的人身邊,想要打聽更多的消息,但也就這樣了,他們是前兩天半夜就出發的,如今外面的消息他們一概不知,兩日過去,外面一定又發生了別的事,可消息傳播的速度沒有那麽快,所有人都在摸黑前行,無一例外。

這幾個人都是高洵之身邊的人,他們對蕭融很是熟悉,而等到蕭融走近之後,他們立刻停了跟別人的對話,然後規規矩矩的朝蕭融抱拳:“蕭先生。”

蕭融只問了他們一句話:“原百福真的殺了王新用?”

他們默了默,然後集體對蕭融點了點頭。*

過河計劃徹底擱置,一傳十十傳百,整個軍中都沸騰了,大家也不著急回家了,他們都想去拿下原百福這個叛徒,中等將軍當中有好幾個曾經在王新用手下待過,他們是最為義憤填膺的人,恨不得今日就飛到寧州去,宰了原百福、給死去的王將軍報仇。

蕭融在河邊站了一會兒,彌景在他身後看著他,他總覺得蕭融此時的狀態不太對,但他不是那種會主動關心別人是否高興的人,而且突如其來的新狀況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,彌景心裏也有些煩亂。

看了一會兒緩緩流淌的河面,蕭融轉身離開了,他去找屈雲滅,而屈雲滅正在挑選他的兵器。

雪飲仇矛要帶著,長劍要帶著,長刀也要帶著,他把這三樣全都背好、掛好,再一轉身,他突然撞進了蕭融的眼睛裏。

屈雲滅神情肅殺,他整理了自己的行囊,摒棄了大部分的東西,其實蕭融一看就知道他要做什麽,但他還是問了一句:“為何全副武裝?”

屈雲滅握緊了手中的仇矛:“背叛我的人,都得死。”

蕭融:“你打算現在就出發。”

屈雲滅戒備的望著他。

蕭融不在乎,只繼續問:“你要帶多少人。”

屈雲滅:“三萬。”

蕭融:“不夠,帶六萬去,加上高丞相那裏的兩萬,還有後軍的三萬多人……大概吧,如今也不知道還剩多少,總之應當是夠保險的了。”

屈雲滅沒有反對,老實說帶多少人他根本就不在意,此時他只想讓自己盡快的趕過去,然後親手抓住原百福。

他竭力讓自己冷靜了一些,然後出言安排其餘的事項:“好,六萬就六萬,你帶著剩餘的三萬人回陳留,關緊城門,不要再讓任何人進出。”

蕭融:“我不回去,讓佛子帶他們走吧。”

屈雲滅一楞,然後那些壓抑著的怒火就又有卷土重來的趨勢:“你不回去?!我要連夜趕去寧州,你難道想跟著我?!”

蕭融:“對。”

屈雲滅:“不行!你根本吃不了這種苦!”

蕭融擡頭,他的眼神比屈雲滅執拗多了:“我什麽苦都能吃!你看不到的時候,我都不知道吃過多少苦了!”

說到這,他突然強迫自己停下,然後閉上眼,微微的吸氣,等到他又能重新冷靜的說話了,他才再次開口:“讓我跟你一起去,我不會拖你後腿,不就是急行軍嗎?我能跟上,求你,帶我一起去。”

屈雲滅的目光微微閃爍,他不懂:“為什麽?”

或許蕭融會說是為了保證他不再沖動,但他能明顯感覺到,這一次是不同的理由。

而蕭融也沒有敷衍他,望著屈雲滅的眼睛,蕭融的喉嚨輕輕滾動了一下:“因為他殺了王新用。”

一個本不該死在這裏的人,一個本應被他提醒的人,一個本能躲過一劫、得到美好未來的人。

蕭融看上去像是快要哭了,但他又沒哭,不僅沒哭,他的神情還非常堅毅,屈雲滅垂眸,輕輕眨了兩下,然後他把雪飲仇矛重新放到背上。

行走之間,鎧甲和兵器撞擊,發出一連串的清脆聲響,屈雲滅走到蕭融面前,他伸手,用粗糙的指腹擦了擦蕭融的下眼瞼,蕭融又沒有掉淚,所以誰也不知道屈雲滅這麽做到底是什麽意思。

而蕭融擰著眉看向他,這時候屈雲滅對他說道:“別再生病了。”蕭融一楞。

屈雲滅垂眼看他,聲音裏是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細微懇求:“如果這時候你還要生病,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。”…………

秦嶺,某一處山林當中。

王新用大約這輩子也想不到,原來他死了以後那麽多人都在乎他,無數的人想要為他報仇,連他平日都沒怎麽在意過的人,都為了他的死感到心痛。

但問題是,這些對如今的王新用來說沒有什麽意義,因為他已經在這片山林裏繞了好幾天了,再繞不出去的話,他可能就真的要死在這了。……如果真是這樣,還不如當初被推下懸崖就死了呢,至少那樣未來還能有人收斂他的屍骨,而現在他把自己繞到了山林深處,這回更慘,直接屍骨無存了。

相比第一天時看到黑白熊的震驚,後面這幾天王新用經常看到這種熊,也不知是什麽原因,這熊居然不冬眠,所以它的出現頻率相當高。

這種熊多數都沒有太大的攻擊性,離得遠遠地就沒事。但他的親兵在這種平和假象當中漸漸喪失了警惕心,竟然還想試探一下要是靠近會怎麽樣,當天下午他就遇上了一頭,然後親眼看著那熊站起來,啪啪啪啪,左右開弓,把一只下山覓食的餓狼拍死了。

親兵:“…………”

此後他再也不敢說這話了。

冬季,所有動物都饑腸轆轆的,王新用要一邊找正確的道路,一邊努力的生存下去,水和食物倒是不需要擔心,這山上全是活水,而他們兩個雖然一個斷臂一個瘸子,好歹也是正經的大將軍和精銳親兵出身,獵幾個小動物根本不叫事。

寒冷、野獸,還有如同迷宮死活都走不出去的山林,這才是真正威脅他們的東西。

時間過得越長王新用的心情越麻木,離他當初說的五日又過了五日,如今他還困在這裏,什麽都做不了,虧他剛醒來的時候還躊躇滿志,想著一定要手刃原百福,報那一推之仇,結果不是上天垂憐他,而是上天決定再玩弄他一把,讓他誤以為有了希望,其實等待他的還是絕望。

王新用越發的沈默,親兵也不敢惹他,又一次在窄小的山洞中過夜,親兵睡了,王新用卻還醒著。

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人,老父早就去世,老母入冬前被接到了陳留,此時正在等待他的凱旋,他無兒無女,也無妻妾,在金陵的時候娶了妻,但妻子得知他被屈雲滅、一個當時才十四歲的小孩俘虜了之後,就托人送了和離書過來,妻子是世家女,嫁他本就是為了他的地位與功勳,那時候沒人認為屈雲滅能成事,所以她這麽做,也無可厚非。

而在屈雲滅成了鎮北王之後,王新用還偷偷派人回去打聽過前妻的事情,和離之後沒兩個月,前妻就又嫁人了,第二年生了一子,第四年又生了一子,之後得了產褥熱,月子裏就去世了。

“……”

王新用去打聽她,也是存了幾分想要揚眉吐氣的心情,然而得知人死了,他這心情一下子就覆雜了。

愛恨情仇在生死面前算得了什麽,人一死,就什麽都沒有了。

王新用已經陷入了他的至暗時刻,他心灰意冷,不知道自己究竟會死在哪一個冬夜裏,而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,他聽到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,而且那聲音離山洞越來越近。

王新用的神情緩緩變化,他不動聲色的拿起一旁削尖的棍子,然後戒備的等著對方現身。

三,二,一——一個人影突然鉆了進來,看見對準自己的棍子,他楞了楞,等看到王新用那張胡子拉碴的臉,他又楞了楞。

他有點不確定自己眼前的是不是幻覺:“王……王將軍?”

王新用呆呆的看著他:“大強?”

康大強,這位小兵有個很爽口的名字,發現這真是王新用,康大強瞬間激動了:“王將軍!你沒死啊,太好了!!!”

王新用也激動的扔了棍子,還把一旁的親兵砸醒了,而王新用抱住康大強,眼淚都要流出來了:“你怎麽會在這裏!?”

康大強哭著回答:“姚都尉派我出來送信,但我沒找到出去的路,耽擱了許多時日。”

王新用用力的拍著他的肩膀:“沒事,沒事!如今你找到了我,也是大功一件!”

康大強頓時眼淚汪汪的點頭:“多謝將軍體恤,卑職無以為報!”

王新用爽朗一笑,連周圍的寒風都不能讓他覺得冷了,他欣慰的看著康大強:“你也是我的兵,說什麽報答不報答。這樣,明日一早你就帶我回你來的地方,我們一起去找姚顯!哈哈哈哈,大強,這就叫大難不死、必有後福啊!”

康大強滿臉都寫著認同,但之後他抿了抿唇:“將軍說的太對了!嗯……可是我也不記得我是從哪裏出來的了……”

王新用:“…………”

等獵不到東西吃了,我第一個就吃了你!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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